成祖见她冷着脸出来,刚要跟着进办公室,想着冷了这些天,也尽够了,张嘴:“白…”
与此同时身后白妮声音唤:“成助,你过来一下,董事长找。”
闻声,白亦行脚步钉在地面,站在办公室门口回头短暂地看了他一眼,无波无澜推门而入。
穆介之嘘寒问暖起他近日状况,笑容温柔:“坐。看你前段时间不在,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成祖如实告知:“我手受伤了,没什么大问题。多谢董事长关心。”
穆介之瞧眼他手臂,并没碍于白妮的在场,“不管男人女人,拖家带口总是麻烦些,你和你哥哥也不容易。”
白妮屁股还没挨着待客沙发,穆介之让她去端两杯茶水来。
三人氛围微妙,成祖率先打破沉默:“也不要紧,白总一会还有个会,要是董事长没有其他吩咐——”
穆介之故意瞧成白二人,跷着二郎腿靠在小沙发里,直接说:“这么着急,都不愿意在我这里多坐一会?”
白妮面无表情端来茶具,半蹲着开始碾茶,还没等成祖说话,穆介之又讲:“白妮心灵手巧,以前最会点茶了。新市茶文化丰富,但我这办公室唯独这一个品种,你知道为什么?”
要么意义非凡,要么借茶点人,成祖笑而不语。
穆介之笑道:“这茶还是当年高盛融资成功的第一桶金买的,总共就喝过两次。”
“和你喝,这是第三次。”
白妮一声不吭地听着。
成祖瞥眼白妮:“那我真是没口福,因为aPay还有很多需要收尾的地方,我们都跟申总约好时间了。”
穆介之一听,看他不接话,撑着脑袋问句:“说起aPay,申惠美有没有跟你们商量过后续业务的发展,是继续保持这个方向还是…有没有什么新业务新项目要拓展一下?”
白妮动作很快,倒了两杯茶摆到二人面前,然后端坐一旁,撇眼成祖。
他笑道:“目前计划是先解决aPay遗留问题,像系统升级,加强监管反洗钱和反恐融资等方面。”
话罢他还是端起茶杯,象征性抿一口,赞叹:“果真是好茶。”
他余光还扫眼白妮方向,两相对视,白妮眼中的厌恶,冷冽锐利。
成祖没所谓地忽视。
穆介之捧着茶杯若有所思,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这时白妮提醒道:“董事长,待会四点还有个饭局。”
穆介之看过来,放下腿,鼻孔嗤道:“劳民伤财,搞这么一出结果什么都没捞着。”她顿道:“说起这个洗钱反恐,白妮,我们是不是好久没搞训练了?”
高盛网站题库里有一些比较基础的题目,且论坛上都有答案,很多人估计都没过多思考,跟着抄应付了事。
题海战术要是有用,经济诈骗犯和检察官这行都可以歇菜了。
成祖不咸不淡地瞧她们。
白妮说:“每个月一号必做的培训答题是照常进行的。”
穆介之把杯子搁在桌面:“这些都太基础了,白总不是要改革么?”她看着成祖,“这样吧,这次的训练就由你们来组织,到时候把报告给我。”
她表情突然变得阴鸷,皱眉扶额,压低声音没好气道:“这丫头从小就不安分。小小年纪心思深沉,精里精怪,行事乖张,心中有一千万个主意。就仗着有人给她撑腰,为所欲为!”她随后又叹口气,“算了,说多不如做多。她不是点子多,主意大,就让她去做。”
她又补充:“不过撇开上下级身份,你总是比她经验丰富些,多看着她点。”
成祖倒是没料到,穆介之能如此无所顾忌地当着外人的面批评白亦行,这一番明显是通过贬低白亦行故意抬举他,好暗示他尽快站队。
穆介之看过来,像是长在他心上,一眼看穿笑道:“不怕你笑话,亦行可能确实不怎么喜欢我。作为一个女人既要养家又要教育孩子,这跟你照顾你哥哥其实是一样的,并不是件易事,这也导致我和亦行关系比较生硬。但是亦行底子是好的,只要把她那散漫的态度扭正,这个人是没多大问题的。”
说完还顺带眼神问白妮意见,这个当口分明是穆介之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不过她也的确说得不错,小小姐某部分性格缺点是得好好修正。
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由公事下潜到私人情绪上了,成祖没有立场发表任何意见,不过白亦行有时阴阳怪气不分场合,确实很容易得罪人,可那也只是她懒得在她们这些人面前装罢了。
茶香淡,杯壁凉,穆介之交代完事情就放成祖出去了。
很意外的是小女人早早就等在他办公室,成祖瞧见她大喇喇坐在自己椅子里,转来转去,又把玩着电脑键盘,见他进来,一脸坏笑地瞄着自己,多半又要找什么新乐子,她说:“我要检验一下你的水平。”
成祖正想联系申惠美将会议推迟到明天十点,那边心有灵犀地自请延迟会议,又害怕高盛的白总生气。
成祖问缘由,对方小助理说申总连日来操劳一下子累倒了,这会正在医院。
估计申惠美也不想见到他们俩,成祖便说帮他们二人问个好就,就不露面刺激申总了。
车子箭般飞出去,她油门恨不得踩到底,成祖撇眼小女人,又回视前方,手不自觉抓紧安全带。
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几分几秒,只知在她开车的这段时间过得漫长又刺激,成祖抽出时间一瞥,才惊觉这小女人真是不要命,她光着脚丫子踩在油门上!
成祖眼一闭,吐口气,忍住不悦,偏头去看聚精会神开车的人,提醒道:“白亦行,你把车子靠边停一下。”
白亦行侧头回看他一眼,又很快看向正前方,并且越开越快,双手牢牢把着方向盘发问:“为什么?马上就到了。”
成祖端正身子打算好好教育她:“你怎么不穿鞋?”
白亦行淡淡地说:“高跟鞋更不方便。”
她觉擦到男人的顾虑,笑说:“怎么,你怕我送咱俩去死么?”
成祖严肃地看着她,白亦行又宽慰道:“欸,我车技很好的。”
好个屁!
上次不知道是谁的车让树扎了个大窟窿。
车窗外重重树影掠过,成祖命令道:“白亦行,前面那个百货商场门口停一下。”
“我知道了。”她说。
白亦行斜眼一看,抡着方向盘,车子拐弯,停车场无虚席,她嘟囔:“这些人都不上班的么。”
不过十分钟,终于找到一个停车位,她又见前方一黑车也瞄准这个空位,准备往里倒。
她手疾眼快,开过去盯着黑车屁股,逆时针拨弄方向盘,将车身一横,不偏不倚插入停车位。
事后她得意地一拍方向盘:“搞定!”
成祖又好气又好笑地拿眼瞧她,解开安全带。
两人刚下车,迎面走来黑车车主,男人花臂精瘦,满脸干瘪,架着副墨镜,嘴唇干枯,浑身气质被吸干精气的痞子模样,怒气冲冲朝他们吼:“你怎么开车的?会不会开车?这车位是我——”
成祖忙上前拦,搂着男人的肩膀,摸出烟笑道:“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兄弟,来抽根烟消消气。她最近心情不好,女人总有那么几天,理解一下。”
白亦行拎着包站一边等着,看两人嘀咕半天。
不多时,成祖回来,眼睛上下打量不高兴的人一眼,她下巴一扬说:“怎么啦,他车技不好,总不能怪我先倒进去吧。”
成祖:“我又没说你什么。”
两人往百货商场里面去,成祖问了前台女装精品区,白亦行笑着调侃:“成叔叔,这是要给我买衣服么?”
成祖摁了六楼电梯,偏头对上笑意盎然的双眼,当下在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先前办公室山雨欲来的痕迹,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口是心非。
他不轻不重地嗯声,斜眼观察小女人开心的模样,笑了笑。
真好哄。
成祖随机挑了一家女鞋店,看着展示台上一双白色跑鞋,招招手示意让她坐下。
白亦行把包随意搁在地面,女销售一眼就认出那包是某牌子今年独一无二的款式,价格惊人,就算将整个鞋店以现价盘出去也比不上这包一根毫毛。
就这么搁地上?!
女销售摆出笑容,端来饮品小零食,又忙弯腰捡起她的包,还轻轻拍了拍底部的灰尘,小心放在软沙发里,接过成祖手里的鞋捧道:“先生,我看您女朋友脚背薄,两侧瘦,这款穿着容易累脚,不然我给您重新挑一款?”
半跪在地上拿鞋在她脚边比划的成祖抬头眼神询问白亦行,她冲女销售点点头。
成祖坐她身边等,要说白亦行什么奢侈品牌子没见过,她全身上下可都是名牌。
可这家鞋店的品牌她听都没听过,看着旁边的男人,白亦行笑着轻轻怼了怼他的胳膊,成祖看她:“怎么了?不喜欢这家店?那换一家?”
白亦行动了动脚:“往常都是让销售把当季最时兴的新品整理好,拿到小洋楼供我挑选,我这还是头一回跟一个男人出来逛街。”
成祖挑眉:“所以白总想表达什么?觉得这应该是我的荣幸,我应该感天动地,最好再当着你的面哭得涕泗横流?”
……
白亦行好奇地看着他:“你经常陪女人逛街吗?”
成祖狐疑:“这话从何说起?”
白亦行将视线聚焦到一双贴满亮钻的高跟鞋上,自顾自猜测:“看你轻车熟路,可能以前女朋友也不少?”
成祖哼笑,拿起一瓶水,拧开递给她,“你倒是挺会想。那我以前要是做销售的,轻车熟路不是很正常。”
白亦行目光又回到他身上,当真似地不可思议:“你这么辛苦?”
成祖忍不住笑她,白亦行眉头下压一拳头擂他在腿上,又打量着男人的笑,莫名其妙跟着笑起来,听他陷入回忆般自说自话:“以前律师创业的时候,是有很多女客户,差不多都是离婚案件。后来入了银行,客户群体又变成爷爷奶奶,不过大多是跟男的打交道。”他把水瓶子往盘子里一放,感叹:“两头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白亦行听完切了声,成祖见她满眼不信,无奈地笑笑。
适逢销售拿着鞋子到跟前,半蹲下就要给白亦行穿上,她说:“我自己来。”
成祖抱臂瞧着她,谁说这小女人脾气不好的,刺猬似地攻击人也要分对象,这顺毛一捋,不也是挺好说话。
那双鞋两万出头,成祖结了账,又拎着她的高跟鞋和包,陪着大小姐在整个精品女装区转了一圈。
看她那高兴样,不像装出来的,约莫之前那气也该消了?
回到车上,白亦行启动车子。她穿着鞋轻快地踩油门,一路上也平和许多,成祖这下放心了。
两人来到击剑会馆,正好赶上一群训练生下课,空出来一间格斗室,成祖驾轻就熟地先换好衣服。
白亦行学击剑是四岁,那会儿小身板还没剑长,劲儿小的提都提不起来,还是何白二人手把手教学。
才一刻钟不到,她满头满脑汗,小脸红扑扑地抱怨要放弃,她问爹哋妈咪:“日常用到的地方也不多,为什么一定要学得这么辛苦?兴趣爱好变成习惯就没意思了啊。”
何白二人告诉小小白:“you don\'t have to be an expert,but you must be competent,and you must have something meaningful to say。”
那会儿她听不懂,但心里一直记得这句话,而后更是在社团兴趣表演,和工作会谈中落到了实处。
记得为了拿下那单,她那位精英上司还破天荒地纡尊降贵跟她学习,屡败屡战,终于将生意谈妥。
她不认为自己是大师级别,至少可以赢得过对面的初学者成祖。
紧接着,她衣服扣子和佩剑带子缠杂在一起了。
白亦行看高大的男人朝自己缓步而来,丰神俊朗,颇有姿色。成祖低头拎着她后腰带子,把她提到自己跟前,一丝不苟地帮她重新调整。
成祖动作很专注,他的双手穿过她腰身,原本佩剑的绑带和衣服扣子缠绕在一起,需要解开重新顺位。
由于衣服厚重碍着视线,他重新站位拐到她侧腰,头在她耳畔低更下。
白亦行抬眼便能瞧见男人的喉结,她眼睫眨了眨又垂下去。
谁料男人凑更近,她微微别过燥热的脸。
成祖不动声色扫她一眼,握着系带一拉,小女人似没重力地踉跄地在他怀里轻轻磕,光洁的额头在他侧脖边缘蹭过,小女人呼吸瞬间毛毛躁躁在身上攒动。
成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后又事不关己轻声说句:“成死结了。”
白亦行怔愣地抬头,眉眼疑惑,又忙低头,双手去寻自己的佩剑绑带,左摸右摸,又怕碰着他的胳膊,稍许紧张,显得动作又急又乱,像个笨重的企鹅。
她手忙脚乱中听到头顶先发制人:“是谁夸下海口说自己很厉害的。现在才哪到哪,就开始不耐烦了?”
白亦行手上动作停止,梗着脖子,反驳:“我没有不耐烦!”
话说完她头稍垂下去,耳畔流动空气中夹杂男人凝神的呼吸。
成祖拿眼瞧她,手里把着死结,耐心且费力地拆解。
线与线之间形成一个圈,他攥着两端从她头顶往下套,缓缓半蹲下身子,发出指令:“抬右脚。”
白亦行跟着操作,成祖继续指挥:“抬左脚。”
白亦行照做,成祖重新站起身,又提着她腰身转个面,让人背对自己。
白亦行正对面是一面完整的镜子,她能清楚地观摩到男人的脸部动作,至于他在她后背是‘帮忙’还是捣乱,她全然不知。
隔着厚重的击剑服,她能听到他勃发的心跳。
成祖扯着线条在扣子上绕了三圈,终是解开。
他接着下达指令:“转过来,面对我。”
白亦行六神无主间跑出来一丝自我意识告诉她哪里怪怪的,她却并没有多想,成祖懒懒地说:“过来。”
她一步一挪站定到他跟前,两只眼在他脸上梭巡之际,瞥见男人一闪而过的笑。
嘴巴微微歪着,坏坏的,捉弄的笑。
不等白亦行反应,成祖拉着带子,扣在她腰侧,又贴心地检查她正面的衣服。
末了,他径直抬起手,眼神不经意扫过她五官,对上小女人灼灼瞳仁,一眨不眨望着自己时,他的指尖去拨弄她的头发,不小心擦着她锁骨,蜻蜓点水划过,然后落到衣领扣子处。
小女人直勾勾注视他,口吻暧昧:“成祖,你是故意的。”
成祖不置可否,后退到比赛方位,两脚分开,膝盖弯曲,长剑指她:“比一场?”
白亦行说:“输了怎样?赢了又怎样?”
成祖说:“赢的人想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