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尘乖乖地趴在温宴胸口,两只手穿过腋下揪住他的衣服。
绸缎面料揪在手心软软的,被他胳膊圈住的身体暖暖的,鼻尖又酸了。
长这么大,每次受委屈难过大师兄就这么抱着她,像哄小孩似得哄她。
他依旧将她当小孩哄,一手拢住她的肩膀,指节分明的手掌在她的后脑轻轻拍着,节奏规律温软,“好了好了,没事了,以后不许再这么哭了,听见没?”
刚才哭成那样,看着心疼死了。
“嗯……”
明尘轻轻地点着头,细小的回应声在喉咙飘出。但下一秒又嘟囔,“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拿箭射阿玥,我怎么可能哭成这样?”
声音太小又含糊不清,就好像说话时嘴里含了汤圆,黏糊糊的,又带着一点娇怨的气泡音,听得温宴疑惑无比,“说什么?”
明尘才不想重复一遍呢,他可是她最喜欢的大师兄,抱怨一次就得了,才不会像老太婆似得念叨个没完没了,惹得他自责愧疚。
脸压着他的胸口蹭蹭,语调不那么含糊了,“我想去看阿玥。”
虽然他说阿玥是杀不死的,但那箭分明就射进阿玥后背,阿玥身体都爆炸了。
不是不信他,只是担心阿玥。
一想到阿玥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心里就痛得厉害。
“等……”
温宴想说,等过几天,刚炸掉的灵体至少一周才能稳定。这一周内,他不是在炸胳膊就是断大腿的路上。可舍不得再吓着怀里娇滴滴的小哭包。
还没说,就听她又嘟嘟囔囔地哀怨,“可是师父生气了,他不会让我去的。”
温宴诧异,“你从哪里看出师父在生气?”
“他哪都在生气!”说着就开始激动,扒着温宴的胸膛离开,手就指着银杏树下站着的广元子,“你看那背影,你看那脸色,你看他那眉头皱的。你要是没来,他就打我了!”
温宴顺着明尘手指的又望向广元子的背影,笑得肩膀一颤颤的。
娇气包气得拿手锤他肩膀,“你笑你笑,你笑什么笑!我被打你很开心是不是!”
过分,好过分!
“唉……”温宴不想笑,是真憋不住。
广元子的名声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她败坏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整个玄灵观的人动不动就会说这样一句话:师父(师伯/师兄)又打小师妹了?
事实是,师父从来都没有真的打过她一次。
偶尔被顽劣的她气到,也只是拿手指敲两下脑瓜崩或是戳一下脑门。
再么就是表情严肃了些,说话的声音凶了些。
在温宴的记忆中最常见的是,师父明明只是想抬手替她擦眼泪,她就将自己脑袋一抱,哭得梨花带雨,杀猪似的哭嚎声响彻整个观内,“呜呜呜呜呜呜,师兄救我,师叔救我,师父打我……”
以至于后来香客上山许愿还愿,都经常怪异地朝师父投去目光:“这道长看着仪表堂堂相貌不凡,怎么还是个打小孩的主呢?”
在捡回她之前,广元子在香客的心目中一直是皎皎鸾凤姿飘飘神仙气的谪仙般人物。
好不容易忍住笑,温宴长叹一声,“他有没有生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刚才有个看起来很年轻,但却很无助的孤寡老人坐在你床边手足无措。”
广元子明明就是想替她擦眼泪哄她,只是不会哄不知道怎么哄,她到底是怎么认为广元子生气想打她?
明尘茫然,看起来很年轻却很无助?孤寡老人?手足无措?大师兄说得是师父吗?
“你乖乖的,别胡思乱想,等一周后我就带你去冥界见他。”温宴此来的目的只是安抚明尘,既然人安抚妥当他就得回冥界了,还有别的重要事情要处理。
冥界有三善道与三恶道,天、人、修罗为三善,炼狱、恶鬼、畜生为三恶。
天道主天道轮回,人道主人间轮回,修罗道则负责镇压三恶道,等同于人间道军队编制。
冥界镇压恶鬼众多,不乏上古时期身死陨落堕落冥界的。
这会儿修罗道一把手炸掉了,三把手夙风太过年轻,他这个二把手得暂时回去一趟,否则出了差池三界都会遭殃。
“哦……”
明尘心里舍不得,他都好些天没回观里。而且要等一周才去冥界太久了,她想现在就去。
可她还是乖乖放手,大师兄很疼她,要是能带一定会带她去,没带就是不能带,胡搅蛮缠也没有用的。
温宴心疼地揉揉明尘的脑袋,拂袖转身,一步步离开袇房走到广元子身后。
看得出来,他等在这里有话说。
温宴没有主动开口,就站在广元子的身后等着。
广元子背在身后的手慢慢紧握,静默了很久很久,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回去吧。”
“好。”
温宴温润一笑,颔首离去。
也许有些话各自心里清楚就好,不必挑得太明。
广元子望着温宴离去的方向,他恍惚一下变回了明澈。
他背对着恩师,举着手挥了挥,就算告别明澈在俗世间的一切,往后存在与三界的,只是冥界阴神温宴。
广元子手背握得青筋凸起,埋在瓷白色的肌肤下爆张得快要断裂。
毕竟曾是倾注所有心血,悉心教导培养的大弟子啊……
深吸一口气,将负面情绪压下,没有再回头看明尘的袇房一眼,迈开脚步就要离开。
他啊,短短几日不仅失去了大弟子,还要失去心爱的小徒弟。
清楚的记得那个阴神爆炸时,她不顾一切想要挣脱他的手想要奔向他。
就好像在那一刻,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他。
然而,广元子仅仅走了两步,身后突然‘扑通’一声,两条纤细温软地胳膊将他的一条大腿抱住,就像曾抱过无数次的那样抱着。
急忙回头望去,月色之下她扭着屁股歪坐在地上,胳膊手将他的大腿缠得紧紧的。
她仰着头,眼睛红红的湿湿的,可怜得好像即将被抛弃似的,又带着一丝丝谄媚讨好的姿态,开口便是撒娇卖乖,“师父,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