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宴装着没看见,从身后搂紧明尘,脸贴着脸耳鬓厮磨,亲昵地、温存地问,“夙风就那么好看?我把他叫到你面前,让你好好看……呃……”
正说着,明尘毫不客气地给了温宴一个肘击。毫无防备的温宴闷哼一声,拿手捂住胸口,“尘儿你……”
明尘仰着下巴哼哼打断,“再胡乱吃醋,这婚你自己结吧!”
温宴,“………………”
深呼吸,反复深呼吸。
他才不要跑新娘!
重新将她抱紧便要哄,她却转了个身亲昵地抓起他胸前的银发,抿着唇噗嗤噗嗤地笑。
那明媚亮丽的眼神,分明没有因为卫景行的出现有任何波澜。
她好奇地打量着他身上的衣衫,“怎么没换婚服?”
“不急,才第一天,一会就去换,有点想你,过来看看。”
他身为修罗道二把手,他的婚宴要摆上三天三夜,今日不过才刚开始。
视线落在她头顶的凤冠上,心疼地拿起放在一旁,“早早穿得这么齐整,又不怕累了?”
明尘笑得更加明媚,“累得分什么事。”
穿嫁衣戴凤冠,不仅不累反而很喜欢。松开衣衫头发,揉揉酸胀的脖子,再拉起温宴的双手,她满眼期待,“一会要出去招待宾客吗?”
外面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那倒不必,今天你在房中待着等我便好,一会我要回冥界,明天傍晚我来接亲。”
修罗道里的修罗大多是成精修出阴神的鬼怪妖魅,活得都比较久,几千岁属于青壮年期。
崇尚武力的修罗们除了爱美就是爱修炼,平日与人间接触的不多,他们大多保持着古时的生活习惯,同样成亲也是。
三日的婚宴,第一日是女方办的出门宴,第二日新郎接亲,第三日回门。
她不属于修罗道,自然也不会有出门宴,故而先让她住在温府,第二日接到冥界左殿王府拜堂。
准备了半月,流程之前都说过,可听到他要走,明尘心中满是不舍。整整十年,他日日夜夜都陪着她,他若是不在,心里会恐慌会害怕。
更何况,卫景行……
明尘想告诉温宴,她看见卫景行了,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犹豫许久,还是放弃,不舍地勾勾他的手指,“那你现在就走吗?”
“等……”
叩叩叩!
突然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两人的对话,是冥界王府的鬼侍,他飘到附在温宴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又退下。
温宴温温柔柔地哄,“我明天早些来,下午,下午行吗?鬼伯说他很多年没有主持过婚事,催我去跟他对一下流程。放心,我走了之后其余宾客都在,家里不会冷清。”
明尘只能放手。
鬼伯也就是阎王,索命的主儿,要是不将他那边的流程对好,万一出岔子的确会很扫兴。
其实明尘问温宴,主婚人就不能换一个人?哪家结婚找阎王主婚?不知道的还以为办白事……
也只能想想,阎王毕竟是冥界之主,冥界六道的老大,能驳了他的面子?
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跟温宴说。
她追随着温宴的脚步来到门边,可他一个回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得干干净净。
温宴知道她想说什么,突然冲着她笑了,安抚道,“别胡思乱想,我相信你,等我。”
相信你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左右摇摆,相信从此以后你只是我的妻子。
说完,银光闪过,他消失在眼中。
明尘只能回到梳妆台前,一个人面对着红烛摇曳,喜字成双的闺房,满脑子都是温宴离开时的那个笑容。
想着想着,嘴角便止不住上扬,很幸福。
她的确做了决定,从此之后只是他的妻子,即便卫景行回来了,那也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毕竟都十年过去了,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一个主动放弃的人。
心中的想象无限美好,却始终抵不过现实的磋磨,不过是深夜睡前一个无意间的抬眸,心中用了十年构建的城墙便一瞬间崩塌。
昏暗的月色下,他就站在窗外那棵叫不上名字的古树下,残影汇聚成实体。微风袭来吹乱他的长发,吹得衣袂翻飞,他仿佛比月色还要安静。
明尘错愕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会在外面站着,脑袋变得空空如也,眼泪瞬间侵蚀眼眶,心痛蔓延至全身。
他又来了又来了!
既然不愿意恨她,不愿意见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现!!!!
满腔质问压在喉间差点脱口,回过神来的一瞬间,明尘毫不犹豫地起身关窗,‘啪’得一声将他关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可是可是……
即便关了窗子又如何?
刚才那一瞥的身影住在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她几乎是拼尽全力逼自己不要管不要看不要想。
或者是,他先冲进来质问她,两千多年都熬过来了,明明答应过会永远陪着他,为什么才十年就转身嫁人?
她与他激烈争吵,反驳他的一切。
明尘一次次地想象着和他吵得面红耳赤的情形,她想质问他,明明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为什么仅凭旁人的只言片语就断定是她背叛了北境?
为什么不给她一点点解释的机会,在她恢复记忆的一瞬间选择自爆?
又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平复内心,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时候突然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还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被抓紧无尽深渊关了两千年,他知不知道无尽深渊有多可怕。
他明明不愿意见她的,他都已经将落英送回来,都不愿意跟她说半句话……
她无法释怀他的不信任,无法……
想象也只是想象,她关上窗足足一个小时,他都没有任何动静。
窗外除了呜咽的风声,就只有虫鸣鸟叫。
那唧唧的叫声,扰得她心里好乱好乱……
他走了吗?
如果走了,那是不是来跟她告别的?
是不是禁地的告别太过匆忙,还没好好看上最后一眼,他想再好好看她一眼?
脑子里混乱不堪地想着,从两千年前的阿玥到外面站着的残魂,记忆每多一个碎片,心就疼上一分。
明尘克制了上万遍,可还是被自己打败,她颤抖地转身抬手,重新拉开窗子。
仅一眼,泪水又在眼中蔓延,他还在树下站着……
安静的,彷佛与天地融为一处,变成她的心跳。
此时此刻,明尘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前任一哭现任必输,他只是在外面站着她失了控,转身冲出闺房,冲向树下,冲到他的面前……
他垂下的视线还未落在她的身上,她便张开双臂重重扎进他的怀抱,抱着他哭得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