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曾想过的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听得明尘一时呆住。
强迫自己遗忘的记忆浮上脑海,那人在深夜翻了墙头,温柔地从身后抱住哄她:“不恼了,我来娶你了。”
如果北境没有出事,北境王没有为国捐躯,北境王妃没有殉情,当年她就已经和他是夫妻了吧?
漫长的沉默,让温宴有点心慌,轻轻地唤了两声,“尘儿?尘儿?”
明尘仓促回神,生怕他看出来她又在想那个人,挤出笑容,“怎么了?”
温宴握着她的手包裹自己脸颊,歪头蹭蹭,眼中的宠溺不减分毫,“我只是随口一说,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就这样,直到你……”
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好啊。”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听得温宴惊诧无比,就这么歪着头贴着她的掌心,也呆住了。
明尘将手从他的脸上抽离,两条白净纤美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借着他的力道吊起身子凑近他的耳边,加重语调复述一遍,“我说,好,我们做夫妻,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
温宴一把抱住明尘的脑袋,单臂拢着她的后背起身,将她紧紧抱坐在怀中。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愉悦甜蜜在胸膛里萦绕,好开心,他的尘儿愿意和他做夫妻。
“只是啊……”她突然话锋一转,好奇地问,“我们这夫妻在地上做,还是地下做?”
她现在叫明尘,明尘是人间有着正常寿数的活人,而他却是冥界阴神,他们若做夫妻,便是人鬼结合。
他回,“都做。”
人间的夫妻关系,冥界是承认的。
听到她愿意温宴便坐不住了,连衣服都不穿便急不可耐地抱着明尘下床,直奔浴室。
明尘圈紧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来,“喂,干什么去啊?”
聊得好好的,突然袭击。
“洗澡,换衣服,出门。”他嘴角飞扬,满目期待,吐出最后两个字,“领证。”
领证?????
明尘上下打量着温宴,温宴知道她想问什么,快步将她放进浴缸边坐着。拧开水笼头,边替她调节水温边回,“我又没死。”
他是修出阴神的妖,阴神归属冥界,他一直是活的。
“你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
他都活了三千多年了,用得总不能是三千岁的身份。
他一个冥界的阴神,在人间哪有合理的身份?
明澈或许有过,师父帮他上过户口,她的户口也是师父……
但明澈在这个世间已不复存在,他哪儿来的合理的身份,还能跟她领证?
“我们冥界修罗道时常来人间公干,冥界镇压很多妖魔鬼怪,随着年头的递增,封印松动屡见不鲜,常有鬼怪逃脱,得来人间缉捕他们。故而在人间,有我们的办事处。”
区区人类的身份而已,只要他想,别管道士和尚,霸总平民,地痞流氓,都没有问题,都能被录入国家身份信息网。
瞧着她还想问别的,喷头果断抬高对着她脸喷去,毫无防备的明尘被滋了一脸水,羞恼抬手就要打他,他却一双握紧她的手催促,“快点洗!”
洗完就去领证,想和她做夫妻,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那你出去……”
明尘哀怨地看温宴一眼,明明闹的是他。
简直了这人,又催又闹。
他光着身子,闹着闹着,就看到他下面硬邦邦的。
“嗯,你快点,我去外面浴室洗。”
温宴应声离去,现在比睡她更强烈的欲望是,做她的丈夫。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先下手为强。
动作若是慢了,万一那两个哪天活了怎么办?
这十年间他不曾一次去过轮回道,轮回道之主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绝对没有看见他们的魂魄,要是撒谎天打雷劈,让他过不了下次的天劫。
明尘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强撑着腰酸背痛的疲惫感去了衣帽间,在成堆的衣服中寻找最好看的一套。
她心中的期待不比大师兄少,她也想试试身为人妇的感觉是什么。
两千年前她的期望落了空,这一次总不会。
选了半天,最终选了套素雅清新的连衣裙,穿好后坐在梳妆台前,笨拙地抹粉化妆。
在山里的十八年,终日素面朝天的道姑模样,并没有化妆的习惯,后来的十年一直昏睡,更不曾收拾过自己。
只有当江上星,江上星活着的那些年,时常对着镜子臭美,但大多是侍女帮她上妆打扮。
好在她天赋不错,尝试片刻便将底妆打好,看上去清透自然,不比美妆博主差到哪里去。
拉开抽屉翻了翻,翻出一堆眼影口红。
怕将自己画成鬼,遂放弃画眼影的想法,拿出几管口红便要试色,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落在角落的紫檀木首饰盒上。
熟悉法器波动透过实木盒传来,暖流恍惚间环住手腕直抵心脏,是他在情欲交融时握紧她的手。
明尘拼命地管着自己,却还是没有管住,颤抖地伸手拿起首饰盒打开。
黑色古藤雕红色暗纹的一只安静地躺在首饰盒里,只看一眼便湿透眼眶。
耳边传来‘嗡嗡’的剑鸣声,噙着眼泪侧目望去,强行忽视多年的赤虹剑挂在墙上,剑身周遭泛着淡淡的赤色光芒。
“师父……”
眼泪扑簌滚落,一忍再忍,终是哽咽出声,又急急咬住下唇,拼尽全力想要遗忘。
可是……
她记得的,师父是不想死的,想死的人只有卫景行。
当时的他断然拒绝卫景行去禁地取命格,是她哭唧唧地抱着师父,师父才同意打开法阵。
打开法阵前师父问她:“如果法阵开启必定会死一个人,你还会求师父开法阵让他取命格吗?”
当时,她只害怕死的人是卫景行,忽略了师父眼中的苦涩与不舍。
这十年她常常在想,如果当时她说一句‘师父你会死吗?若是会,我们不去好不好?\',也许师父便不会毅然决然地为了她献祭自己。
阵眼炸得那么快,她仅跑走了两步,师父根本来不及从里面出来。
“尘儿,你好了吗?”
思念正在蔓延,衣帽间外传来温宴的声音。
“哦,快了,擦个口红就好。”
明尘回神,手忙脚乱地放下镯子拔出口红罩,默默拭去眼泪,挤出笑容。
十年了,师父早已死了,她只能强迫自己忘掉。
总不能学着两千年的江上星再疯魔一次,用尽禁术强留他,好不容易逃出无尽深渊重活一场,她不想再被关进去,也不想再因自己的执念令师父也痛苦不堪。
更何况,她不能再辜负活着的人。
对着镜子,仔细地擦好口红,走出衣帽间便再次将前尘往事强行压回心脏深处,张开手臂朝着温宴奔跑而去。
温宴轻笑一声,配合地张开双臂,想着让她扑进来,她却一手环住他的脖子转个弯,八爪鱼似地跳到他的后背。
她力道太大,他又没有防备,被勒得身子摇晃倒退两步,差点被她勒死。
使了坏的她,趴在他耳边笑得宛若银铃,咯咯咯的,听得温宴忍不住拉长语调,“你啊……”
她不服哼哼,“我怎样?”
“没什么,”摄于她的淫威,他只能扁扁嘴,忍住。反手背稳她,欢快地往楼下冲,“走喽,领证去喽~”
“是哦,领证去咯~”她配合地挥舞手臂,像在骑马,还吁了一声,“驾!”
温宴,“…………………………”
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