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碎的野餐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波光粼粼的河畔。

莉亚丝·格林站在约定好的老橡树下,紧张又期待地绞着手指。

她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裙子——虽然洗得发白,但领口和袖口被她细心地绣上了几朵小小的雏菊。

她甚至还偷偷用一点珍藏的玫瑰水擦了擦手腕和耳后。

柔顺的浅色头发仔细地编成辫子,鬓边别了一小朵刚采的野花。

她从未如此用心地打扮过自己。

艾尔文……想到那个书店里总是温和笑着、会偷偷借书给她看的青年,莉亚丝的脸颊就忍不住发烫。

他约她来野餐!

这对她贫瘠而压抑的生活来说,就像一道猝不及防、耀眼夺目的光。

她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旧篮子,里面装着昨天省下来的半块黑面包和几个野苹果,心像揣了只小兔子般怦怦直跳。

时间一点点流逝。

阳光从柔和变得炙热。

河畔的风带来青草和河水的湿润气息,却吹不散莉亚丝心头渐渐弥漫的不安。

艾尔文没有来。

她踮起脚尖,一次次张望着通向城里的那条小路。

每一次脚步声响起,她都会紧张地望过去,但每一次都只是失望。

路人投来好奇或怜悯的目光,让她更加窘迫地低下头。

篮子里的面包变得干硬,苹果也失去了光泽。

雀跃的心情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只剩下冰冷的、不断下沉的失落和担忧。

艾尔文怎么了?

他是不是后悔了?

还是出了什么事?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

就在她几乎要被失落和恐惧淹没,准备黯然离开时,一阵由远及近的、沉重而规律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打破了河畔的宁静。

一辆华丽得与这郊野格格不入的黑色马车,在两匹油光水滑的骏马牵引下,缓缓停在了老橡树前。

车门上镶嵌着海登家族徽章——一只展翅的猎鹰抓着荆棘,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莉亚丝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比等不到艾尔文更深的、源于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躲到树后。

然而,车门已经打开。

维克托·海登走了下来。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普通便装、带着距离感的“偶遇者”。

此刻的他,穿着量身定制的深黑色天鹅绒外套,领口和袖口缀着繁复的银线刺绣,身姿伟岸挺拔,如同巡视领地的雄狮。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精准地锁定了树下那个打扮过、却显得更加单薄无助的身影。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从鬓边的小花,到领口袖口的雏菊刺绣,再到她苍白却因为等待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那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实质性的穿透力,让莉亚丝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无所遁形。

然后,维克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极具占有欲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猎物终于落网的满意。

“莉亚。”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磁性,却让莉亚丝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用了这个亲昵到可怕的称呼。

“今天的你……” 他向前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莉亚丝几乎窒息,“我很喜欢。”

莉亚丝惊恐地睁大眼睛,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和这句话的含义。

她只想逃离,只想找到艾尔文!

她慌乱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老、老爷?我在等人……”

“不必等了。”维克托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他向她伸出了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量。

“上车。”

“不!老爷,我真的在等人!”莉亚丝本能地抗拒,脚步踉跄着后退。

维克托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消失了。

他不再等待她的顺从。

高大的身影瞬间逼近,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风暴!

莉亚丝甚至来不及尖叫,只觉得天旋地转,腰身被一条钢铁般的手臂牢牢箍住,双脚瞬间离地!

她精心准备的旧篮子脱手飞出,面包和苹果滚落在草地上。

“啊——!” 短促的惊呼被维克托宽阔的胸膛堵住。

他像抱起一件没有重量的易碎品,却又带着不容挣脱的绝对力量,轻而易举地将她抱离地面,大步走向那辆如同囚笼般的华丽马车。

“放开我!老爷!求求您!艾尔文他……”莉亚丝在他怀中徒劳地挣扎,泪水夺眶而出,恐惧和担忧让她语无伦次。

维克托对她的哀求置若罔闻。他抱着她,如同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贵猎物,径直走到马车旁。车夫早已恭敬地打开车门,垂首肃立。

“进去。”维克托的声音冰冷地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话音未落,莉亚丝就被不容抗拒地塞进了马车宽敞却无比压抑的车厢内。

柔软厚实的深色天鹅绒坐垫,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皮革和雪松混合的冷冽香气——这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般的陌生和恐惧。

维克托随后弯腰跨入车厢,高大的身躯立刻让宽敞的空间显得逼仄。

他优雅地在她对面落座,车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温暖的阳光和自由的空气,也彻底隔绝了莉亚丝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马车内部装饰奢华,车窗挂着厚重的丝绒窗帘。

维克托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刚才的强掳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抬眼,看着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的莉亚丝,脸上没有丝毫怜悯。

“别哭了,莉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却又冰冷得没有温度,“眼泪不适合今天的你。”

莉亚丝死死咬着下唇,努力抑制住抽泣,但恐惧的泪水依旧不断滑落。

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尔文呢?

他到底怎么了?

眼前这个男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维克托的目光在她惊恐的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很满意她此刻完全属于他的状态。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谈论天气般随意的口吻补充道,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莉亚丝的心:

“哦,对了。”他微微倾身,靠近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锁住她,“今天行程有点赶,我们得先去和你那位父亲道个别。”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轻蔑、如同谈论垃圾般的弧度,缓缓吐出那个称呼:

“虽然他只是个令人作呕的地沟老鼠。”

他顿了顿,身体靠回柔软的椅背,姿态睥睨,仿佛在施舍一个天大的恩典,语气却冰冷如霜:

“但必要的礼数,还是需要的,不是吗?”

“道别”?

“地沟老鼠”?

“礼数”?

这几个片语合在一起,如同最恐怖的魔咒,在莉亚丝耳边轰然炸响!

她瞬间明白了维克托的意图——他要带走她!

以一种不容反抗、不容置疑的方式!

他甚至还要“屈尊降贵”地去和她那个酗酒的父亲“道别”?!

这哪里是道别?

这分明是宣告!

是掠夺!

是彻底的掌控!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看着对面那个如同神祇般端坐、掌控着她一切命运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病态占有欲,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艾尔文的失约、父亲的结局、自己未知的恐怖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在维克托这句冰冷而轻蔑的话语中,化作了无边的黑暗。

马车平稳地启动,朝着橡木城那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贫民区驶去。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为莉亚丝·格林短暂而卑微的自由,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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