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预定于九月二十三日(日)举行的众议院选举,已经不到一个月,时间来到八月下旬。
虽然关心选举的人并不多,但执政党与在野党之间的台面下斗争正逐渐白热化。
这是因为长年维持政权的自由民政党,支持率从去年开始逐渐下滑,相反地,在野党的支持率则逐渐上升。
根据某项调查,八月二十日时支持执政党的占百分之三十八,不支持的占百分之三十二,无法决定或不知道的占百分之三十。
虽然数值会根据实施机关而有所变化,但执政党与在野党的支持率差距,可说比几年前来得小。
也就是说,只要在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拉拢中间选民,就十分有可能逆转局势。
公共电视台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播放讨论节目,但收看的人只是少数。
不过,随着选举日接近,民营电视台也开始在深夜播放讨论节目,人们的关心程度也逐渐提高。
只不过,不同于由各党议员进行认真讨论的公共电视台,民营电视台的节目会邀请支持各党的评论家、作家或艺人上节目,但最后一定会发展成与讨论相去甚远的互骂、找碴。
实际上,党派之间也经常互相批评对方的缺失,比起政策论争,互扯后腿的状况更加明显。
政策论点基本上,看似包括经济、外交、教育、福利等多方面,但最大的焦点果然还是与人口问题相关的男女政策。。
从以前开始,这个国家的在野党特征就是不管政府要实施什么政策都一律反对,但对男女的态度更是明显地有别。。
以十年前施行的『男性保育新法以及少子化对策相关法』为首,对于保护男性以及经产妇、促进男女和谐的自由民政党而言,虽然人口减少的趋势几乎停滞,但还是以人口停止减少的成果为由,将维持现行路线作为政见。
另一方面,野党则要求政府救济在保护政策之下,处境艰难的女性。
这与从1970年代开始反复起伏的景气,在进入80年代后半陷入停滞,失业率逐渐上升也有关系。
简单来说,就是无法结婚,也无法生小孩的中高龄女性负担过重,政府必须为此负责,政治也应该配合变化的社会进行改革。
在各在野党中,最近声势特别浩大的,是主张特别激进的男子共党这个新成立的政党。
在上次的总选举中,该党的议席数虽然不到十席,但随着支持者范围的扩大,这次选举可望有飞跃性的成长。
而且进入今年后,该党又提出以救济女性为政策主轴,这在在都让在野党联盟的声势大增。
在野党联盟将在这次的众议院选举中逆转势力。
也有可能发生僵局现象,导致执政党的法案无法通过。
不过,即使是各在野党之间,对于男女平权政策也有强硬派与稳健派的温差,无法预测各党是否能步调一致。
在东京都内乱七八糟的闹区更深处,有一栋三层楼高的小巧住商混合大楼。
自从租户搬走后,这栋大楼就变得空无一人,破掉的窗户也一直用纸箱遮着,看起来像是在等待拆除的命运。
原本是奶油色的外墙已经完全发黑,形成诡异的图案。如果胆小的人在深夜看到,可能会觉得那看起来像在尖叫的脸,或是可怕的怪物。
在这样的住商混合大楼前,有个人影确认过周遭没有其他人,然后被吸入隔壁大楼的狭窄缝隙中。
那间房间的窗户被黑色窗帘完全覆盖,而且细心地用胶带从头到尾粘起来,不让一丝光线泄漏到外面。
在微弱的日光灯光芒照耀下,室内大约有十个人,都是二十几岁到三十出头的女性。
密闭的室内因为人多,异常闷热,每个人都流着汗,毫不掩饰不快的表情。
虽然天花板上的吊扇在转动,却只是搅动着弥漫的香烟烟雾。
“人数似乎都到齐了,时间也到了,那就开始吧。
那么,就照老样子,从各组开始报告。”
一名女性坐在排成ㄈ字形的长桌议长席上,给人的印象威严有如斗士,她这么一说,坐在她左侧最角落的女性便站了起来。
“是。那么,首先由A组报告。
A组负责指导在自由民政党里失言或爆出丑闻的议员宿舍里进行示威游行和街头演讲的人员……”
“B组的中心工作是对政府在都内推动的设施进行抗议和妨碍活动。
目前主要是在港南地区再开发计划中进行反对撤离运动,以设置路障和妨碍交涉为主……”
十一年前,当“男性保育员新法和少子化对策相关法”以法案的形式在国会提出时,反体制派——在野党的下部组织和标榜女性优势主义的市民团体——为了表示反对,全国都发起了抗议活动。
其中,以平时就成为反政府思想温床的大学自治会为中心,组织了学生运动。
一开始,这些活动还局限在读书会、讨论会、发传单、在校内集会等学生的课外活动范围内。
然而,由于学生以外的煽动者加入,以及与大学方的交涉不和等各种因素,活动逐渐升级,甚至在上课时进行示威游行和抵制(罢工),最后还用路障占据建筑物。
法案成立后,各地也展开了要求撤回法案的运动,但学生组织之间因为内部斗争、内斗导致自我崩坏,加上警察介入将组织排除于校内,运动也逐渐趋缓。
几乎所有学生在即将毕业时,都完全忘记曾经热衷于政治活动,很普通地就职成为社会的一分子,但也有不少人并非如此。
即使同样是左翼,既存政党也太过温吞,但能转往作家或剧团等需要个人才能的活动的人只有一小部分。
结果就是聚集同志,建立独自的组织,持续进行反政府活动。
现在在这里的女性们,当时隶属于从学生联合组织全日本女子学生联盟分派出来的日本女性救济同盟。
几年前,这些思想特别激进的人脱离日救同,改以救女军事会议自称后,就开始不惜触法进行活动。
成员中过半数是1980年前后投身学生运动的人,但其中也有从学生时代就被挖角参加的人。
第四位起身的女性在成员中给人的印象较为温顺,她频频以手帕擦拭不断冒出的汗水。
“D、D班负责筹措组织的资金……可、可是……”
“有话直说!”
“是、是的!资金来源之一的高利贷公司受到警方临检而瓦解。结、结合上个月倒闭的赌场,本月的收入预估会比去年减少三成……”
“你说什么!”
“最近D班明显怠忽职守,身为救女战士的奋战精神是不是有问题?”
“这种时候应该彻底进行总结吧?”
“咿!请、请等一下!目前正在积极开拓新的资金来源……”
“光说不练谁都会。你应该为了组织拿出成果!”
自从召开救女军事会议后,非法活动也跟着增加,因此受到警方的严格监控。
组织自然以地下活动为中心,现在也必须避人耳目地召开定期会议,这也是各地成员屡次遭到举报的影响。
因此,最多曾达一百人的成员,如今也大幅减少到五十多人。
再加上组织的资金来源遭到摧毁,造成严重打击。
组织资金筹措负责人D班受到批判,D班班长则畏畏缩缩地缩成一团。
议长的声音平息了这场争执。
“先等等。资金来源减少确实很伤,不过我们正在透过“公司”与“DK”交涉,希望他们能增加援助金额。只要交涉成功,暂时就还撑得过去。”
“哦哦!”
“不愧是议长!”
批判D班班长的人们态度一转,开始阿谀奉承议长。
过去,众多同志团结一致对抗政府、国家,如今已是过去式。
无法顺利运作的集团常会内部产生敌对,或是过度批判犯错的人。
不过,这个组织的议长还只是以领导者的身份统合众人,或许还算好的。
“相对地,我们也必须做出明显成果,让“DK”得以扩大势力!”
“的、的确……”
“不过,组织现状十分严峻。必须增加更多同志。”
“先等等。听听S班的报告。”
议长打断了以坐在右侧的副议长为首的执行部发言。
接着,视线转向左侧最前方的女性。
她是负责谍报任务的S班班长。
个头娇小、不起眼的S班班长在议长的注视下,开始低声报告。
“我有事要报告,是关于之前暗中调查的丰田咲弥纪念财团以及相关人士。”
“““哦哦。”””
听到丰田咲弥的名字,几名成员一瞬间露出复杂的表情。
其中有不少人十几岁时曾经崇拜过他。
不过,他们大多出身乡下,不可能有接触的机会,崇拜终究只是崇拜,连亲眼目睹、向他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他们对受到咲弥宠爱的女性更是嫉妒。。
所以,他们将现在的财团视为独占咲弥的名字与功绩,坐享其成的可恨敌人。
他们各自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侧耳倾听S班的报告。
“透过复数的管道取得情报,得知财团每个季节都会举办过夜的恳亲会。
据说丰田咲弥的男性友人——也就是他的儿子们——会在这里担任男公关,招待众多女性。受邀的女性包括官僚、大企业干部,以及议员等政府相关人士,恐怕是为了拉拢财团,才会彻夜举办淫乱的宴会。”
“你你你、你说什么!”
“太羡……咳咳。太、太不像话了!”
“听说财团会私下接受国家的高额援助,以及大企业的支援。居然用国民的血汗税金,让少数女人独占男人……这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在场的女性几乎都进入一流大学就读,过着不被男性看上一眼,只顾着念书的灰色青春,进入大学后,每天都为了政治活动奔走。
别说性经验,就连暂时与男性亲近的机会都没有。
其中也有人在学期间去过风俗店,或是曾经犯下性犯罪,但有九成是处女。
如果身处与男性有密切关系的环境,就不可能参与这种活动。
更何况,听到可说是她们仇敌的政府与上流阶级的女性们,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会感到愤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一阵怒吼之后,议长催促道:
“继续报告。”
“是。虽然要找出联谊会的举办地点相当困难,但经过一个月以上的情报收集,我们得知财团本部并非使用本馆,而是使用别馆。那个地点位于新宿区的……”
她在桌上摊开都内地图,指着用红笔圈起来的一点。
“箱根町。根据从附近大楼的侦察结果,虽然不显眼,但戒备森严,所以这里对那些家伙而言,肯定是重要设施。”
“哦?”
“而且在入侵财团本部后取得的文件中,记载着预定在八月二十五日举办夏季联谊会……”
“唔——嗯。剩下不到一个礼拜了。”
“不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室内突然开始吵闹起来,只有议长闭上眼睛沉思。
就议论的方向来说,是逐渐倾向入侵那里,揭露宴会的情况,让社会大众知道。
其中也有人提出激进的意见,认为光是偷窥并拍照还不够,应该闯进去痛扁那群女人,再绑架男公关。
准备期间不足的慎重派,被气势汹汹的强硬派驳倒了。
“好,那就上吧!”
“““““哦哦!”””””
“S班要努力取得更多入侵用的情报。
执行部要尽快拟定作战计划!”
““““是!””””
议长下定决心后,房间里的气氛一口气热络了起来。
只要以政府相关人士为中心,揭发只有她们独占男性的秘密,就能让现在的政权蒙上丑闻。她们对此深信不疑。
倘若政府执政党的支持率骤降,政权一口气遭到替换,她们就能朝梦想中的革命更进一步。她们对此深信不疑。
一名女性无视议论变得活络的众人,从会议开始后就坐在房间角落的折叠椅上,跷着脚观望。她一句话也没说。
她是这群人中唯一明显是外国人的金发碧眼白人。
她有着苗条的身材,即使坐着也能看出她的身高很高,身上没有一丝赘肉。
她的年龄在在场者中算是年长,约三十出头,但那宛如外国模特儿的美貌,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在场的成员们都没有对她投以顾虑的视线。
也就是说,她虽然不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却有资格旁观会议的进行。
会议开始后约一个小时,总之先整理出今后的行程,尤其是侵入财团别馆的作战概案。
议长转头面向斜后方的白人女性,以恭敬的口吻开始报告今日的总结事项。
“这次的会议就以这样的内容进行。本作战成功之时,政府必定会受到打击,对『DK』而言,想必也会带来莫大的利益。”
“嗯,是啊。我很期待。”
“DK”方面想必也会不遗余力地协助团结如救女军事会议,迈向革命路线的战士们吧。”
“非常感谢您,格利姆伍德小姐。”
议长听见白人女性的话后低头致谢,竖耳倾听的成员们也由衷感到喜悦。
白人女性虽然面露微笑,但当议长低头致谢的瞬间,她的嘴角却微微扭曲。
在她那副佯装冷静的外表下,内心却涌现了另一种情感。
(都老大不小了,还一直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真是无可救药的蠢蛋。
你们就尽管努力跳舞,把财团那群人拖下水,把一切都毁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