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妄执的尽头⑤~衡量~

那栋建筑物的面积大概跟学校体育馆拉长之后差不多。

由于只有中央部分的照明亮着,所以深处相当黑暗而看不清楚,不过天花板的高度看起来有三层楼那么高。没有任何隔间,空间相当宽敞。

横跨在高处的钢架与铺设在地板上的轨道几乎都生锈了,墙壁上还有许多拼接的痕迹,可以说相当破烂。甚至让人怀疑现在是否还有在使用。

墙边散乱着许多莫名其妙的破铜烂铁。像是涂料剥落的铁桶、水罐、轮胎、木箱以及其他木材与金属等等。几乎跟垃圾没有两样。

进入之前香奈子他们预测,这里可能是修理渔船等小型船的船坞。

附近的道路只有一条,很容易就能封锁。

所以预测对方是打算从这里搭船逃亡到海上。

可能是已经跟海上保安厅联络了吧,海洋的方向可以看见几道灯光,或许巡逻船已经在那里待命了。

但是进入内部的祐,视界里看不见任何船只的影子,朝向海洋的钢铁制巨大门扉依然紧闭着。

可能是直接承受海风的缘故吧,整栋建筑物都传出刺耳的摩擦声。

中央附近空出了一块空间,可以看见对面聚集了一群人。

“清华!”

似乎是注意到打开侧门进入的祐了。到刚才为止都坐在折叠椅与轮胎上的成员一起站了起来。

在那群人当中,只有一名被绑在椅子上的黑长发女性。虽然低着头看不见长相,但熟悉的白色毛衣腹部部分隆起,显示出她是一名孕妇。

““祐大人!””

香奈子她们急忙追上独自冲出去的祐。

或许是注意到祐的叫声了吧。抬起脸来的女性正如祐的推测是清华。

但是她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模糊的呻吟声。而且还能看出她连同椅子一起被反手绑住了。

“到此为止。停下来!”

一名特别高大的女性以尖锐的声音制止祐。祐在隔了5m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

这是因为女性手上拿着手枪,而且瞄准的是清华的后脑杓。

“呜……五个人吗?拿枪的有三个人。其他……躲起来了吗?”

就看得见的范围来说,人数相同。祐很清楚香奈子和瞳子的战斗力非同小可,自己也有自信能对付一般女性。所以他受到诱惑,想直接冲上去。

根据凉子的证词,绑架时出现的是五个人,不过包含司机在内,应该还有其他帮手吧。

没看到凯特的身影,可以想见他们还有其他据点,凯特被监禁在那里。

而且除了高个子女性之外,后方的两人也炫耀似的拿着手枪。

扣下扳机就能轻易夺走性命的武器,优势相当大。

日本国内治安良好,警卫除了特殊场合——例如出国旅行——在法律上是不允许携带枪械的。

除了携带伸缩警棍之外,顶多就是携带镇压暴徒用的非杀伤性武器。所以,既然对方持有武器还挟持人质,就不能轻举妄动。

可能是有风从缝隙吹进来,里面的气温和外面差不了多少,相当寒冷。

那些家伙背后似乎放着老旧的达摩火炉,不过光靠那个只能聊以慰藉吧。

下车后被绑架的清华连外套都没有,只穿着毛衣,身体会因为冷风而受寒。

目睹最爱的人被绑住,祐的内心猛烈涌上愤怒的情绪。

但是,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而行动,导致祐、清华或是警卫中的某人丧命。

祐想起自己的使命,收起下巴,轻声说出眼前所见的状况。

因为警方应该透过胸前的收音装置接收到信息了。

“你终于来了,结城・祐。我等你很久了。”

“你就是珍・格里姆伍德吗?”

一名高个子的褐发白人女性,直挺挺地站在中央。

通缉令上的照片是金色长发,看来她在逃亡途中剪短并染了头发。长相和凯特很像。

只要不说话,就是出类拔萃的美貌。怎么看都不像有个十六岁女儿的人。

身材高䠷,再加上好身材,看起来也很漂亮。说她是外国电影里的女演员也不奇怪。

但是,她穿着亮黑色的大衣,搭配同样是黑色的紧身裤和靴子。全身黑的服装,加上脸上浮现的邪恶笑容,给人的印象就像邪恶组织的干部。

祐也记得坐在珍两侧的中年女性长相。

虽然她们戴着眼镜,发型也和照片不同,但应该不会错。

因为祐在警察局仔细看过和珍一起被通缉的照片。

身高和祐差不多的苗条女性是寺田,她戴着眼镜,眼睛细长。即使看到祐,她也面无表情,让人感觉不到破绽。

相较之下,身材矮胖、眼角下垂的女性是泽口。她一看到祐,脸上就浮现欣喜的笑容,简直就像看到心仪男偶像的狂热粉丝。

表情对比强烈的两人,似乎是珍的老伙伴。

根据通缉令,珍三十四岁,寺田三十九岁,泽口三十七岁。

后方的两人压低了帽檐,看不清楚眼睛。不过,她们看到祐似乎吓了一跳,开始窃窃私语。

她们穿着和帽子同色的深灰色服装,衣领很高,上面还排着好几颗钮扣。

在祐看来,简直就像学生制服……不对,虽然没有阶级章,但看起来也像旧时代的军服。

“祐,Come on。过来这里。只要你成为我的人,我就把人质还给你。”

珍用下巴朝清华比了比。

简单来说,就是交换人质吗?

在她们心中,身为男性的祐比清华重要多了。

清华面对祐,拼命摇头。

虽然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但是祐明白。

不可以过来。不用在意我。

清华就是这样的女人。

祐想尽快救出清华。话虽如此,他也不能对珍言听计从。

“应该还有一个人质。你藏在哪里?”

“啥?”

祐这句话让珍夸张地张开双手耸肩回应。

电话中说好,释放清华的条件是祐到场。

所以珍可能没想到祐会在这时候提起凯特。

但是祐想尽可能套出关于凯特的线索,因此刻意重提。

或许是因为这样,珍露出有些不悦的表情说:

“人质?不对。那是我女儿。我只是把她从离家出走的地方带回来。”

“不,根据凯特的说法,你们似乎断绝母女关系了。你用言语和暴力虐待,不对,是持续支配她。她说你根本不是她的母亲。

而且凯特已经决定好新的住处和学校。违背十六岁孩子的意愿并监禁她,不是为人父母该有的行为。别搞错了,孩子可不是宠物。”

“唔……”

在她们的认知中,男人是必须由女人保护才能生存的脆弱存在。

只要包围并威胁,男人就会马上听话。她们如此深信不疑。

然而,眼前的祐却表现得堂堂正正。

他不仅没有唯唯诺诺地听从珍妮的话,还对她们的主张感到困惑。

后方的两人快速地说了些什么,珍妮烦躁地用日语回嘴,泽口则将她的话转换成其他语言。

祐听见她们的对话,发现泽口和两人说的并非日语,也不是熟悉的英语。他隐约觉得那很像中国系的语言,于是将嘴巴凑近胸口,小声地呢喃。

面向祐的珍妮毫不掩饰不悦地开口:

“那女孩的状况有那么好吗?已经怀孕了吗?哼,不过她不在这里,待在很远的地方。那么想见她的话就一起来。”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对女儿燃起了竞争意识?

和祐的情况大不相同,重生后的庆子和珍的关系似乎恶劣至极,她会疑神疑鬼或许也是无可奈何。

既然凯特不在现场,接下来就是关键时刻了。

祐瞥了左右两边的香奈子和瞳子一眼,点点头。

对方明明手上有枪,她们却毫不畏惧。

保护祐的使命感熊熊燃烧。

“好啊,只要你们把清华交出来,我就跟你们走。你们打算怎么去凯特那里?”

珍没有回答祐的问题,但脸上暂且浮现了安心的表情。

然而,祐才刚踏出脚步,四名随扈就紧跟在他的左右和背后,珍的脸色变了。

“喂,给我等一下,只有你一个人过来!”

“那怎么行。”

双方开始争执。

珍见祐不乖乖听话,显得很焦急。

她应该知道祐来这里之前带了警察。

虽说人质和持枪的自己占了优势,但要是有个万一,警察的特种部队有可能会冲进来。

比起打算和平地把祐拉拢过去的珍、寺田和泽口三人,后方的两人明显开始不耐烦了。从他们的肢体动作隐约看得出来。

或许已经到极限了。

我听见她们在讨论乘员限制,于是猛然抬头。

难道她们要打开舱顶,让直升机降落吗?

“你们打算让我坐什么?船?还是直升机?”祐再度问道,但没有人回答。

双方要求彼此让步的结果,祐只带了香奈子和瞳子同行。

寺田解开绑住清华的绳子,让她站起来。看见她摇摇晃晃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想立刻冲上去抱紧她的冲动。

祐他们缓缓迈开脚步,与寺田搀扶着的清华擦身而过。

嘴里的东西和绑在身后的绳子都没解开,清华直盯着祐。

她含糊不清地吐出的话语,大概是“祐”或“对不起”吧。

“没事的,我一定会回来,别担心。我坐车去暖和一下,清华,我爱你。”

听见这句话,清华的双眸泪如雨下。

寺田松开手后,原本待在祐身后的美世和依子便上前接住清华。她们随即替她解开嘴里的布团和绑在身后的绳子。

这时,祐已经来到距离珍约莫两米的位置。

他发现两人之间铺着一块一・五米见方的胶合板。

珍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后方的两名男子则是将胶合板往旁边挪开。

底下出现一个宛如井口的洞。

祐俯瞰着这个洞穴时,听到后方传来清华的呼唤声,于是转过头去。

“阿……阿祐!”

“清华,你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你就跟莉子、艾咪一起等我回来吧。”

“呜呜……”

“感人的道别就到此为止,快点下去吧。”

这句话不知道是出自寺田还是谁的口中。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祐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点点头朝洞穴走去。

“要下去地下室吗……”

“你会怕吗?要不要我背你下去?还是你想让我抱?咕呼呼。”

“不,我自己下去就好。”

不知何时来到祐背后的泽口,以猥琐的表情这么问道。

不过,这个洞穴的直径顶多只能让一个人勉强通过,所以祐觉得他只是在开玩笑。

如果是小孩子也就算了,要背着一个大人下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祐没有注意到,泽口似乎很认真,露出沮丧的表情。

帽子二人组的其中一人率先往下爬。

可能是爬了好几次,动作相当熟练。

接着是身手矫健的瞳子比祐先往下爬。

香奈子以手电筒照亮洞穴,一道光往下方延伸,但在深邃的黑暗中实在不太可靠。

“祐大人,没问题。上来吧。”

“嗯。我知道了。现在就下去。”

祐跟在先下去的瞳子后面,手脚攀上金属制的梯子。

梯子可能是后来才装上去的,没有生锈,意外地牢固。看来不会掉下去。不过金属棒相当冰冷,空手摸上去很冷。

要是脚没踩稳,不知道会摔多深。

在这样的不安驱使下,很感谢在下面出声的瞳子。

祐一边报告状况,一边出声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爬下梯子。

但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以前的手机在地下收讯会变差。

祐祈祷身上戴的麦克风和发信器在地下也能发挥性能。

梯子并非一直连接到地面,而是中途断掉,形成一个立足点,先下楼的其中一名女性和瞳子就站在那里待命。

帽子女比出大拇指朝下的手势后,她自己也爬下梯子。

我往下一看,发现是个比刚才我们爬下来的洞还要窄的圆形洞口。如果是胖子,应该很难钻过去吧。

旁边附着一块厚重的圆形金属,大概是要直接当成盖子吧。

接着是瞳子要下楼,祐目送她离开。这次楼下似乎有开灯,他稍微放心了。

这次开始下起雪来,转眼间就积起来了。

地板似乎是金属材质,响起坚硬的声响。

“感觉好窄啊。”

香奈子也立刻下楼,所以祐就退到旁边。变成祐被香奈子与瞳子前后夹攻的形式。

天花板又低又倾斜。身高超过180公分的香奈子要是伸直背杆的话可能会撞到,所以她只能缩着身子。

祐所在的地方似乎是通道,但旁边狭窄到连两个人并排都办不到。

天花板和墙壁似乎都是涂成暗色的金属制,上面还装设了好几根管子,贴着许多看不懂的箱子。

里面的空气很潮湿,而且有股臭味。

祐想起电影里看过的下水道,大概就是那种气氛。

祐注意到通道斜对面有一块开放的空间。那里有光线透出来。

那究竟是什么房间呢?祐挺直背杆窥探着,发现中央立着圆柱,横杆刚好突出到可以拿在手上的位置。看起来像是电线杆,但又有点不同。

更深处的整面墙壁上都塞满了闪烁的机器般物体。

圆柱附近站着几个人,注意到祐后就发出惊讶的声音。果然不是日文。

这时从香奈子身后走下来的帽子女挡住祐的视线,像是在赶狗般挥着手。真是没礼貌的女人。

“他们叫我们到里面的房间去。要我们暂时在那里等待。”

在接着走下来的泽口催促下,祐等三个人被迫走到通道最深处。然后被指示打开那里的门。

那是细长的房间。虽然看起来相当深,但因为天花板很低的缘故而感觉狭窄。内部空荡荡的,看起来没有放置任何东西。

实在无法推测出究竟有什么用途。但现在拿来当成监禁房也不足为奇。

证据就是寺田和泽口确认祐他们三人进去后,就关上连窥视窗或通风口都没有的铁门并上锁。

抬头仰望的天花板上只有紧急照明般的朦胧橘色光芒,昏暗到分开后连脸都看不清楚。

“坐吧。”

祐走到最里面的墙边,直接坐在地上。

香奈子与瞳子环视周围确认是否有异常,然后判断狭窄的房间里没有会危害到人事物的东西。

为了保护祐,她往左右两边压低重心。

我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才注意到,有震动从下方传来。

铁制地板虽然冰冷,但内部却意外地温暖。

“这里……到底是哪里?是船吗?”

我原本以为地下是船坞,船就藏在底下。

内部与其说是观光客船或游艇,更像一艘货船。

但是香奈子却轻轻摇了摇头。由于光线阴暗,她端正的容貌上也出现了阴影。

“祐大人,这说不定是潜水艇。”

话一说完,地板下的震动稍微增强,祐的身体受到轻微的G力挤压,贴在墙上。

我感觉到现在搭乘的交通工具开始移动了。

唯一令人担心的,只有身上配戴的发信器是否能正常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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